第50节(1 / 2)

“稍等一下。”就这么一眼,仿佛是触动了他心中某根神经。叶笙歌顿时又返了回去,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将这孩子看了又看。

“这……”他不知是发现了什么,眼前一亮,竟一把将孩子从哑女手中夺了过来,举在眼前,越看双眼就越亮,“这是……这难道是……天呐……”

“你又怎么了?”楚涟无奈地跟了回去。

“根骨极佳,天资卓越!”叶笙歌激动得直念叨,“天纵奇才,天纵奇才!”

天纵奇才?这头小妖?楚涟脸上的神情不由得有些抽搐。

“不信你看。”叶笙歌说着就将一截肉胳膊递了过去。

说实话,如果不看那对耳朵和那条尾巴,还是挺像个人的。楚涟抽泣着嘴角,满脸嫌弃地翘起两根手指,在那截肉胳膊上轻轻一捏,将灵气渡进去探查。刚刚探了一圈,顿时面露异色。

别的一时间可能还探不出来,那极水之根,在毫无掩饰的婴孩身上,却是一探便知的。但既然是那头天妖后裔留下的种,极水之根似乎也只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。

“如何?”叶笙歌激动地问。

“什么如何不如何?”楚涟将那两根手指收回,在衣摆上擦了擦,“这小妖和你有丝毫关系吗?你这么激动做什么?”

“我的意思是,”叶笙歌道,“我还缺一个好徒儿。”

若是刚才楚涟的神色只是抽搐和无奈,此时楚涟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了一样,“你说什么?你再说一遍?”

“怎么?难道我没与你说过吗?”叶笙歌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,“我们小通界人轻易不出山,一旦出山,唯一的任务便是寻到一个好徒儿带回去。哎呀,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功夫。蹉跎了这么多年,终于可以回去交差了。”

“说过,你当然说过,可是他……他……”楚涟指着那幼兽,“他”了半晌,又将颤抖的指尖指向叶笙歌,“你”了半晌,好不容易才憋出三个字,“你疯了?”

叶笙歌只是笑笑,并不解释。

收徒这种私事,不需要和任何人解释。这就是一种缘分,中了便中了,本来也根本没有什么能解释的。

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向那哑女征询了意见。

哑女哪里能有不同意的?当即跪在了地上又磕了头。

“但也不是现在就收,我还有些准备要做,大概还得耽搁两年。这两年里,这个孩子……”叶笙歌说着,思考了片刻,然后勾起嘴角又笑了笑,双手抓住孩子两只胳膊,闭目潜入了神念。

就像是一场魔术,婴孩身上那毛茸茸的尾巴与双耳竟逐渐消弭于无形。就连额心那小小的尖角,虽然十分难缠,在叶笙歌付出极大努力之后,也缓缓消弭了。

叶笙歌睁开眼,气息虚弱了些,“这样应该就可以了。”

他看着那已经与凡人家的幼婴毫无区别的小崽子,不禁笑得志得意满,“真是个漂亮的孩子。”

楚涟一直沉默的看着这一切,此时忍不住道,“你受伤了。”

叶笙歌诧异地看过去。

“你本来就受伤了。”楚涟眉头紧皱,十分不满。

“都说是小伤啦。”叶笙歌笑着眯起了双眼,“无妨的。”

第55章

无论楚涟如何不满,总之叶笙歌的收徒大计是定下了。随后他们一起将那天妖之角封印,便离开了这个小镇,只留下了两年后再来的约定。

春去秋来,哑女抱着怀中婴儿,一直默默等待着。

文轩静静看着她等待的身影,直到了她去世的那一天。他不确定其中究竟过了多久,但至少到那一天为止,他再没看过叶笙歌的身影。

雪地中,文轩缓缓睁开眼。

简易握了握他的手掌,“师兄。”

文轩没有马上回应,仿佛他的心神还在那幻境中沉浸。片刻后,他才渐渐回到现实之中,眨了眨那双眼,轻声叹了口气,“原来如此。”

他自然是不可能再看到叶笙歌的,因为叶笙歌早已陨落。就在五十年前,就在那两年之间。

这段幻境,让文轩明白了许多事情。

为何一个半妖之子最终却成为了水云宗的弟子,楚涟为何分明厌恶着他却还是收他为徒,他为何会在自己体内发现别人留下的神念,以及为何明明有着天妖的血脉却寻不到一点妖气,一切都在这段过去中得到了解答。

一切缘由的中心都是那一个人,叶笙歌。

文轩抿了抿嘴唇,感觉心中一阵钝痛。叶笙歌叶真人之名,他早已听闻多年,也曾为此人的陨落遗憾过,却还是头一次像这样,为此事而痛彻心扉。

他曾经一直以为那是个距离自己非常遥远的人,不曾想他们也曾经如此近过,不曾想他们竟险些有过师徒之缘。妖气的封印,功法的推演,全都是叶笙歌为他这个将收下的徒弟做的事情。

然而叶笙歌没能再度回到这个小镇。这份师徒之缘,始终只落得“险些”二字。

“原来如此啊。”文轩又叹了一句,仿佛要借这种反复的感叹带走心中的悲痛。

然后他从简易的肩头离开,站起了身。

“师兄,要回去了吗?”简易问他。

文轩点了点头。

简易看着他这副样子,难免有些担心,“已经可以了吗?”

文轩笑了笑,将目光投向那小镇的方向,“我之前之所以不想回去,唯一的原因,只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。”

每当想到自己体内留着那天妖的血,愧疚与负罪感总会压得他喘不过气。但他此前对那些镇民的情感,其实还远不止是那样而已。

愧疚之外,更让他无法释怀的,是母亲的死。

母亲最后究竟是死在了谁的手里?如果母亲真的是为了保护他而死,或者是因为那些镇民的迁怒而死,他又有资格去向那些人提及仇恨吗?这是个无解的问题。无论恨或不恨,都会令他受到道德的拷问。幸好,他并不需要真正面对这个问题,因为那钱老头口中所说的并不全是事实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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